《岭南古代小说史》摘要

岭南古代小说上迄汉唐，下至1898年戊戌变法，是中国古代小说中极富地域特色的重要分支。本书对岭南古代小说作家和作品进行微观研究，在微观研究基础上进行宏观研究，勾勒出其发生、发展的历史过程，总结其基本特征，评价其历史贡献。

一、汉唐间岭南小说

岭南古代小说的发展历程是缓慢而曲折的。汉唐间岭南陆路和水路交通均不发达，尤其是五岭，阻隔了岭南与中原地区的交流。地理上的封闭导致了岭南文化的封闭和文化演进的缓慢。自秦至唐，中原文化虽然不断输入岭南，但传播却较为缓慢，岭南的原始文化仍比较浓郁。在这种文化状态下，岭南小说发生较迟，演进亦缓慢，相比于中原小说，显得颇为萧条和局促。

但浓郁的原始文化却催生出了富有岭南特色的小说——地理博物体志怪小说，它成为岭南汉唐间最具有代表性的小说文体，此外，还产生了轶事小说和传奇小说，但这两类小说没有得到充分发展。小说创作队伍主要由从中原入岭南的客居作家构成，西汉的陆贾、三国时的万震、晋代的刘欣期、南北朝的沈怀远、唐代的裴鉶等均来自中原，为岭南小说的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岭南本土作家数量非常少，仅有东汉的杨孚、晋代的王范和黄恭等。地理博物体志怪小说记岭南地理、物产、风俗传说，轶事小说记岭南的奇闻逸事，传奇小说融铸岭南诸种传说，这些小说富有想象力，内容新颖独特，风格奇幻瑰丽，具有鲜明的岭南特色。

二、两宋时期

两宋时期，中原人口大量迁入岭南，带来了先进的农业文明和手工业文明，岭南社会经济得到了发展。经济的发展带动了岭南文化的发展，宋仁宗时州学、县学、书院相继创立，促进了中原文化在岭南的传播。两宋时期有影响的人物相继进入岭南，使中原文化在岭南进一步传播，对岭南的文化发展起了积极的作用。

此时期岭南没有培育出自己的本土小说作家，小说作家均来自于中原，洪迈、朱彧、蔡絛、周去非等皆为寓居或仕宦于岭南的中原人，岭南小说只有借中原之英华而得以继续，但这却使岭南小说走向了一条畸形发展之路，由于中原作家仍对岭南志怪抱有浓厚兴趣，因此小说文体仍以志怪为主，轶事小说十分凋零，传奇小说则不见踪迹，小说文体的发展极不平衡。

较之汉唐，此时期的志怪小说有了一定的进步，内容渐趋丰富，不仅有地理博物体内容，还有鬼神和仙释内容，艺术表现能力增强，洪迈《夷坚志》中的岭南志怪小说情节曲折，语言优美，带有唐传奇风格，蔡絛《铁围山丛谈》中的岭南志怪小说构思新颖独特，语言清新优美，诗意浓郁，但岭南小说要获得良性的、全面的发展，本土作家的产生是不可或缺的。

三、明代

明代岭南社会经济空前繁荣，农业、手工业发达，商品经济活跃，海外贸易兴盛。由于经济发达，财力雄厚，教育发达，使岭南人文骤兴，名贤辈出。在这种文化氛围下，岭南小说也终于获得了突破性进展，这就是孕育出了本土小说作家，香山人黄瑜、南海人黄衷、作《钟情丽集》的琼州文人、顺德人梁亿、潘光统等，为岭南小说的健康发展奠定了基础。

本土作家改变了中原作家偏重于志怪小说的风气，开始关注岭南社会生活，创作反映岭南社会生活的小说，轶事小说和传奇小说得到了发展。《双槐岁钞》中的轶事小说生动地反映了明代岭南各阶层的社会生活和精神状况，《钟情丽集》反映了岭南青年男女对爱情婚姻的追求，即便如《海语》中写岭南奇异物产的志怪小说，重心也开始转向反映商人阶层好冒险、重货利的精神，岭南小说反映社会、反映人生的现实主义精神开始萌生并且有所发展了。此时期的岭南小说在艺术上也取得了一定的成就，《双槐岁钞》中的轶事小说篇幅增加，注重表现人物的情感和性格，追求情节的曲折生动；《钟情丽集》为中篇传奇，具有含蓄蕴藉、典雅绮丽之美。总体来看，明代岭南本土作家人数虽少，作品也不多，但却为清中期岭南小说的全面崛起奠定了基础。

四、清代前期

清前期，岭南战乱频繁，清统治者对岭南实行残酷统治，使岭南人口锐减，农业和手工业衰败，商业和海外贸易凋零，岭南社会经济遭到了严重破坏，直到康熙后期，岭南社会和经济才逐渐恢复。

因此，清前期岭南小说并没有延续明代的创作势头，而是进入了低谷期。作家数量甚少，仅有屈大均和钮锈，屈大均为岭南本土作家，钮琇为仕宦于岭南的中原作家。屈大均作《广东新语》之《怪语》，钮琇作《觚剩》之《粤觚》，作品数量不多，但在内容和艺术方面都有了新变。在内容方面，由于明清易代，屈大均和钮琇作为遗民作家，感受了易代的沧桑，经历了兵火的劫难，目睹了百姓的灾难，因此在小说中流露出故国之思，亡国之痛，钮琇的小说还暴露清统治者在岭南犯下的罪行，将批判的矛头直指清统治者，为岭南小说注入了新的精神内涵，这一精神内涵为清中期岭南小说所继承并发扬。在艺术方面，这些小说大多文笔流畅，叙事生动，《粤觚》中的小说尤为出色，情节跌宕起伏，人物富有个性，描写生动细腻，具有唐人传奇之风。

五、清中期

清代中期，岭南渐趋安定，经济迅速发展起来，乾隆年间，岭南经济空前繁荣，农业、手工业兴盛，商业繁荣，海外贸易昌盛，广州成为当时最主要的对外贸易城市。在雄厚的经济条件下，岭南教育事业也兴盛起来，各地大建书院，培养了一大批人才，岭南人文也随之兴盛，文学、书法、绘画、学术等均取得了较大成就。

在兴盛的文化推动下，加之前代的创作积累，岭南小说终于进入了黄金期。第一，岭南本土小说作家异军突起，成为岭南小说创作的主力，有顺德罗天尺、东莞欧苏、番禺陈昙、阳春刘世馨、香山黄芝、潮州黄岩、庾岭劳人、安和先生、上谷氏蓉江等，这些作家多为文化素养较高的文人士大夫。第二，小说各文体得以均衡发展，文言小说和通俗小说的创作均十分兴盛，文言小说有《五山志林》、《霭楼逸志》、《粤小记》、《邝斋杂记》、《粤屑》，清中期以前，岭南通俗小说创作一片空白，清中期通俗小说崛起，出现了一大批作品，有《岭南逸史》、《蜃楼志》、《警富新书》、《绣鞋记警贵新书》、《西湖小史》。第三，小说作家关注岭南本土社会生活，通俗小说《岭南逸史》、《蜃楼志》、《西湖小史》、《警富新书》、《绣鞋记警贵新书》，皆以岭南社会生活为表现对象，文言小说出现了专记顺德、莞邑、广州等地社会生活的作品，如《五山志林》专记顺德的社会生活，《霭楼逸志》专记莞邑的社会生活，这些作品全面地表现了清中期岭南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第四，无论文言小说，还是通俗小说，在思想内容和艺术表现方面均取得了较大的成就，对后世小说产生一定的影响。总体来说，清中期是岭南古代小说最为辉煌的时期。

六、清后期

1840年爆发中英鸦片战争，岭南是最先受到冲击的地域，殖民者最先入侵广东，广州甚至一度沦陷，太平天国起义也从岭南发起。在这样一个巨变的历史时期，岭南小说作家力图通过小说来挽救国家和民族的危亡，但由于思想水平的局限，这些小说作家无法认识社会和民族危亡的原因，力图以因果报应思想、劝惩善恶的方式劝人民安分守己，从而巩固清王朝的统治，挽救国家民族危亡，因此，此时期的小说不仅失去了清中期的批判精神和探索精神，而且充斥着大量的因果报应内容和陈腐说教。

更突出的是，此时期岭南出现了大量专门宣讲最高统治者政治教化思想的圣谕宣讲小说，这类小说通过因果报应故事来宣讲圣谕十六条，从而达到劝善惩恶的目的，有一批专门从事此类小说创作的作家，如邵彬儒、叶永言、冯智庵，出现了《俗话倾谈》、《吉祥花》、《谏果回甘》、《宣讲余言》、《宣讲博闻录》、《圣谕十六条宣讲集粹》等一批作品，圣论谕宣讲小说在其它地区均有出现，但没有一个地区像岭南这样兴盛，这表明岭南小说在面对国家和民族危亡时，选择了退缩和封闭，而不是积极地直面社会现实。

总体来说，晚清时期岭南小说在内容上落后，在艺术上粗糙，相比于清中期是明显退步了，戊戌变法之后，岭南作家对小说创作重新思考，梁启超提出“小说界革命”的理论，才使岭南小说进入到近代时期。

七、岭南古代小说的特征

岭南小说作为中国小说史的分支，与中原古代小说紧密相联，中原古代小说是岭南古代小说的母体，岭南古代小说是在中原古代小说的母体中孕育发展而来，先天带有中原古代小说的特征，历代小说文体的兴衰和创作风气的演变都深受中原小说的影响，并且客居岭南的中原作家成为岭南小说的重要推动力。

但岭南作为中国最南部的文化区域，因独特的文化特质以及不同于中原的自然环境、社会环境，岭南小说具有自己的发展规律和独特个性，成为文学史的一个独特分支。首先，其发展历程缓慢而曲折，自汉代萌生，唐宋时期逐渐发展，明代步入转折期，清代前期进入低谷期，清代中期进入兴盛期，清代后期又走向衰落；其次，明之前，中原作家的创作充满了对岭南奇异事物、奇异风俗乃至奇异鬼神世界的想象，这使明代之前中原作家创作的岭南小说基本上以志怪为主，这些志怪小说风格奇幻瑰丽，呈现出浓郁的浪漫气息；再次，明清时期，岭南小说现实主义精神萌生并发展，此时期的本土作家积极反映岭南现实社会生活，并在小说中反思与探索解决社会问题的方法，虽带有理想色彩，但却体现了岭南作家对社会问题的独特思考；再次，岭南古代小说还充分地表现了岭南人民的反抗精神和爱国精神。

关键词：岭南；古代小说；地域；岭南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