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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招子庸的《粤讴》

2015-09-21 22:25:38 来源: 点击: 作者:梁鉴江(广东人民出版社,编审)

招子庸,字铭山,号明珊居士。南海横沙乡(今属广东)人,清嘉庆举人,曾任潍县知县,有政声,后坐事落职。精通音律;工画兰竹;又以新意画蟹,独标一格。

跟咸水歌、摸鱼歌一样,粤讴是一种用粤语方言写成的民间说唱文学。它始创于民间,很可能始创于妓寨,不可能是某一个人的发明。陈寂先生认为粤讴的创始人是招子庸,《吊秋喜》是粤讴的处女作(见广东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粤讴》前言)。这固然可以作为一说,但此说既拿不出根据,也不符合文学发展的规律。招子庸可能是最早搜集、研究粤讴并大量地创作粤讴的文人。《粤讴》的作品,有许多语句十分典雅,肯定出于文人之手;既出于文人之手,而且风格统一,全书又只标招子庸的姓名,则招氏是《粤讴》的作者一说比较可信(一说他是辑录者,一说他是编著者)。

《粤讴》原书弁言虽有“请以此一卷书普渡世间一切沉迷欲海者”一句,书中也间中出现“悟破色空,方正是乐境”、“长迷花柳,就会堕落愁城”一类的警世之语,但从《粤讴》的绝大多数作品来看,它的目的实际不在于警人“悟破色空”,而在于为被侮辱、被损害的妓女诉悲痛和不幸,起码客观效果是这样。

娼妓多出身良家妇女,她们或因生活所迫,卖身作娼;或由社会变乱,沦落为妓。南宋亡后,许多妇女为了逃避异族的污辱而入籍青楼,以致苏州虎丘、桃坞之间,一时名妓云集。这些名妓当中,有些还是名门官宦的妻妾。如曹大娘原为某县令之妻,沈二娘本是某州郡长的寡妾。因此,娼妓之中,也有真挚的爱情、高尚的品格。妇女一旦沦落风尘,便身处火海,成为出卖欢笑和肉体的奴隶。年轻时,她们是狎客的玩物、鸨母的摇钱树;一朝年老色衰,便被弃如敝屣,死无葬身之地。她们唯一的希望是脱籍从良,过着人妇的生活。柳师尹《王幼玉传》:“(幼玉)曰:‘今之或工或商或农或贾或僧,皆足以自养。唯我俦涂脂抹粉,巧言令色,以取其材。倘从良人,留事舅姑,主祭祀,俾人回指曰:“彼人妇也。死有埋骨之所。”’”王幼玉的话,道出了历代风尘女子的心声。但是脱籍从良又谈何容易,许多娼妓为此耗尽多年的积蓄,最终为薄幸男子所弃,落得个悲惨的结局。

清代珠江两岸是粤中娼妓云集之所,从清人王韬《淞滨琐话》的一段描写当中,可看到当时珠江妓艇之盛:

粤中艳迹,以珠江为最。风月繁华,尤聚于谷埠。有上中下三档之分。紫洞艇排如雁齿,密若鱼鳞,栉比蝉联,几成衢市,可以信足往来。别有数船,储货出鬻,如或有所缺乏,取携甚便。至夜,月明风清,波平若镜,琉璃灯火,皎洁如昼,所有珠娘,成群结队,晚妆初罢,妖态万方。客至开筵,陈设华焕。先之以弦管嗷嘈,笙箫喧沸,诸校书各逞珠喉,互赓迭唱。脆堪裂帛,响可遏云。歌声既阕,然后入席。珍错杂陈,烹调尽善,即鸭臛鱼羹,亦复别有风味。席撤再唱.绮兴愈浓,往往至星坠月斜,重复入席。斯时侑酒拇战,钏动钗飞,击鼓摧花,传觞醉月,倍极其乐。游客至此,无不色授神眩.魂销心死。缠头一掷,动至不赀。两情既稔,三生遂订。鲜有不为丁娘之十索.而能守汉法之三章者。然则紫洞艇中,亦不殊于迷香洞耳!况乎玳梁栖燕,翠盖藏鸳,所以便双宿双飞者,又有因缘艇焉。诚所谓升平之乐事,花月之新闻也。

这里虽然只写出妓艇“弦管嗷嘈,笙萧喧沸”的盛况和狎客“传觞醉月”的场面,但透过这幅“几成衢市”的“珠江妓艇图”,我们可以想见清代珠江妓女之众。

招子庸生性风流,早年出人于画舫妓院,对妓女的生活和思想感情本就十分熟悉。相传他还与珠江艇妓秋喜相恋,后来秋喜迫于钱债,投入珠江自尽。个人的落拓,引起他对不幸的妓女同病相怜;秋喜的惨死,使得他对摧残妓女的人无比痛恨。这是他创作《粤沤》,为广大妓女歌唱的原因。

收入《粤讴》的一百二十二首(其中《别意》与《还花债》文字大同小异,故实得一百二十一首),绝大多数写妓女的自诉和自怨,明显不是写妓女的,不过十首左右;十首之中,或警人“悟破色空”,或写闺中念远,或是男子的自叹、自警。写妓女的一百一十二篇作品,内容大致可以归纳为以下几方面。

一、申诉为妓的痛苦和不幸。这群风月场中的女子,生活在茫茫的苦海之中,有无法解脱的痛苦。她们有如风雨中的花,无人庇护,无所依靠,任凭狂风骤雨的摧残。虽然集中写妓女痛苦的篇章不多,但大多数的篇章都或多或少地写及她们的痛苦和不幸。在《花有泪》中,抒情主人公以花自况,对月伤怀,悲怆无限。花开花落,容易凋零,更何况有狂风骤雨的侵袭,更何况有采花人无情的攀折!在茫茫人海之中,这些无主之“花”却没有人怜悯。她想求助于“有影无痕”的月;但月“在九霄云外,纵有心相印,总系东寻西逐”,难顾得这些在狂风骤雨中的“花”“堕溷飘菌”,她唯有悲叹云路迢迢,相托无份了。《想前因》是写为妓之痛的典型作品:

烦过一阵,想起吓前因。此生何事,堕落红尘。我想托世做到女流,原系可悯。况且青楼女子,又试断梗无根。好极繁华,不过系陪酒个阵(那阵子)。等到客散灯寒,又试自己断魂。有客就叫做姑娘,无客就下等。一时冷淡,把我作贱三分。或者遇着人客有情,都重还有的倚凭。鬼怕个的(那些)无情醉汉,就系 命灾瘟。大抵个日 (那天)落到青楼,就从个日种恨。唉,总系由得我着紧。啫总要捱到泪尽花残,就算做过一世人。

在封建社会里,女子已是可悯;“断梗无根”的青楼女子,更是苦不堪言。有客之时他们强颜欢笑,为客侍酒侍夜;客散灯寒,她们独个儿在那里落泪伤心。这种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泪尽花残”,方可终结。这首粤讴描绘出一幅娼妓的生活图景,全面而深刻地表现为妓的惨痛。

二、表达妓女脱籍从良的愿望。这类作品,为数较多。如《烟花地》写一位中年妓女的自叹。她对烟花场中的生活,早已心灰意冷。她年轻时未能脱籍从良,中年感到无限的彷惶与悲哀。她希望趁“花”在开之时,抓紧这最后的时机,觅一个真正相爱的人,免得老来“花”谢,无所依凭。但细想“年少未得登科,到老难以及第”,于是自叹:“命铸定为花”,唯有让这不幸之”花”“开落过世”。又如《嗟怨薄命》五首之五:

嗟怨薄命,对住寒梅。点能学得你独占花魁。冰肌玉骨堪人爱,虽然傲骨到处能栽。高插你在胆瓶我羞作对,晶莹玉质问你几世修来?独把芳心沉在孽海, 亦都系柳丝莲性碧梧胎。我想名花未必终肯被游蜂采。须忍耐,留得青山在,还清花债,依旧可以到得蓬莱。

这是—位对自己充满信心的妓女的自慰之语。她羞对晶莹玉质的寒梅,却又觉得自己虽身在孽海,但能独抱芳心。她有美好的品质和美丽的容貌,只要“留得青山在”,就“依旧可以到得蓬莱”,重返人间.过着真正的妇人生活。这是同一类作品中比较乐观的—首。

三、表现妓女复杂的爱情心理。这一类作品数量比较多。风月场中的女子.不乏真挚、热烈的爱情。她们不轻易许人以真心,然而一旦相爱,即一往情深。这类女子在前人的作品中屡见不鲜。如南京妓张少三,与商人杨玉偕合。张欲随之还家。杨以妻妒不敢轻许,约半载为期。张守志不渝。后杨破产失明,张扁舟下江,直造杨庐,出资为杨嫁二女,又为杨二子纳室,然后留侍杨汤药,直至杨死。连善妒的杨妻也为之感动(见冯梦龙《情史类略》)。但是,由于她们身在青楼,自分非冰清玉洁,爱情心理又较一般的女子更为复杂。试看《薄命多情》所 写的一位多情妓女的心态:

天呀!你生得我咁薄命,乜事又生得我咁多情?“情”字重起番来,万事都尽轻。我想人世但得一面相逢,都系前世注定。况且几年共你相好,点舍一下就 分清。人地见我待得你咁长情,都重愁我会短命。我想情长就系命短,亦分所当应。呢下万样可以放心,单怕郎定性。怕你累我终身零落,好似水面浮萍。点得(怎能)撇却呢处烟花,寻一个乐境。个阵你就纵然把我亏负,我都誓愿唔声(不作声)。想我女子有咁真心,做乜月你唔共我照应。重要多烦你撮合呢变,免得使我咁零丁。我两个痴梦痴得咁交关(程度深),未知何日正醒!唉!真正 (音庆,痛切之意)!在过(浪费)共你同交颈,做乜望长望短,大事总唔成。

她自分薄命,却又天生多情——“‘情’字重起番来。万事都尽轻”,只要爱情长久,就是命短也在所不惜。她热烈地爱着一位男子,与他相好数年,却总是放心不下,一者怕他爱不专一,累得自己“终身零落,好似水面浮萍”;再者,“望长望短,大事总唔成”,猜不透他是否有心跟自己结为夫妻。这是青楼女子特有的恋爱心理。《留客》则写出妓女恋爱时内心特有的矛盾:

你如果要去,呢回唔使你开嚟(到妓艇来)!索性共你分离,免得耐耐又试惨凄。人话我地野花好极唔多矜贵。做乜贪花人仔,偏向个的野花迷?我郎好极都系人地夫婿,青楼情重,是必怨恨在深闺。不若割断情丝,免使郎你挂系;但得我郎唔见面,任得我日夜悲啼。相思两地买在难禁抵。久别相逢叫我点舍得你去归! 千一个唔系住埋,千一个唔得到底。唉!真正累世,凑着你我都有人拘制。生不得共你同衿,死都要共埋。

一位妓女热恋着—位有妻室的男子,他们同住了阵子,现在又不得不分离。她舍不得分手,但—想到“青楼情重,是必怨恨在深闺”,又觉得非分手不可;而一旦分手,她就会悲伤得“日夜悲啼”,何况这回是久别重逢,更舍不得他归去。无奈双方都身不由己,因而陷入极度的矛盾与悲痛之中。最后表示生不得同衿,死亦共埋的决心。

四、抒写妓女的离愁别恨。这类作品,数量不少。妓女与狎客建立了感情,便将脱籍从良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他们相处数天,便匆匆而别,狎客多是薄情的男子,往往一去便渺无踪影。这就使得一些痴情的妓女受尽相思之苫。由于妓女的特殊身份,这种相思之情又较之闺中之怨更为悲切。如《同心草》:

同心草,种在回栏。只望移根伴住牡丹。点想花事系咁阑珊,春事又咁懒慢,好似我共郎两地隔断关山。丢奴一去好似孤零雁。雁罢雁! 你在地北天南, 重辛苦惯;我在青楼飘泊自见心烦。天寒袖薄倚凭阑干盼,西风帘卷自怨孤单。君呀,你在欢处不知奴切惨,我为你眼穿肠断又废寝忘餐。往日劝你在家唔好 拆散,点估你江湖飘荡不肯归还。想起人地 情哥咁听妹谏,亏我谏哥唔听,敢就十指偷弹。今日人远在天涯,相见有限,时常珠泪湿透春衫。累得我多愁多 病,抱住琵琶叹。唉!天又欲晚,夕照花容减。君呀!你摘花系咁容易,要想下种花难。

这个薄情的男子“江湖飘荡不肯归还”,令她“眼穿肠断又废寝忘餐”。她明知对方在别处寻欢作乐,把她丢在一边,仍然苦苦地思念着他,语中有怨有爱,表现出一片痴心。在这一类作品中,有些则倾诉临别情怀。这些作品除包含惜别之情,还包含别后被弃的忧虑,因而较之一般惜别之作更为感人。如《分别泪》三首之二写一位妓女怕别后孤单,故“别期未了,就把归期望想”。她意欲忍泪暂欢,却忍不住“泪流不断”,她怕对方别后变心,故叮嘱他不要把自己忘记。心理比一般的儿女之别复杂得多。

此外,还有写对薄情男子怨愤的,还有写“错在当初”的悔恨的,这里就不再赘述了。

在历代笔记小说中,不乏写妓女之作。如唐白行简《李娃传》、唐房千里《杨昌传》、宋秦醇《谭意歌传》、宋柳师尹《王幼玉传》等,就是以妓女为题材的著名作品;明梅鼎祚《青泥莲花记》、明冯梦龙《情史类略》、清余怀《板桥杂记》等,都写有许多名妓的事迹,与娼妓有关的诗词作品,数量也相当可观。但是,集中而大量地写妓女心态,《粤讴》还是首创。翻开一部《粤讴》,我们可以看到古代风尘女于深切的悲痛、深深的忧虑,可以看到她们热烈而诚挚的爱情、刻骨铭心的相思、咬牙切齿的怨愤……总之,《粤讴》为我们打开古代妓女心灵的窗子,使我们能从更深的层次去了解她们,这无疑是招子庸的一个贡献。但是,应该指出,招子庸未能很好地将妓女放在特定的社会环境中去描写,因此,《粤沤》的社会认识价值不能不受到限制。而且,《粤讴》大多数作品都只在“情”字上着笔,未能表现她们内心的全部痛苦和忧患,即便从揭露妓女内心世界一点来看,也是不够全面的,这不能不是《粤讴》在思想内容方面的局限。

《粤讴》刊行以后,一再翻印,广为流传,“即不懂粤语者读之,也为之神移”(郑振铎《中国俗文学史》),连外国人也被它深深吸引,不独撰文推荐,还把它泽成英文、葡文。清光绪三十年(1904)英国金文泰爵士(Cecil Clementi) (曾任香港总督)出版的英文《粤讴》译本,名曰《广州情歌》。他在序文里说:“此书为后人所传诵,无论上下流皆乐讴之,卖玩具者唱之,花舫中人唱之,声女唱之,卑田中人唱之,唯庄严之道学家及达官贵人乃冷眼视之耳。”又说:“粤讴体裁,直接而浅易,其难处不在于解释,而在于历史之暗示,及饶有神话、小说意味之文学,此非饱学者不能领会。”

《粤讴》之所以受人喜爱和重视,一方面是因为它在思想内容方面有相当的价值;一方面是因为它在艺术形式方面有独到之处。

语言雅俗相兼,句式用韵自由,好语如珠,琅琅上口,是《粤讴》艺术上最显著的特点。《粤讴》在语言方面,既有南北说唱文学的通俗,又有诗词作品的典雅,它熔通俗、典雅于一炉,而雅俗共赏。《粤讴》用粤方言写成。字音、词汇都是地地道道的广州话,其中又自然而巧妙地使用了诗词的语言。如《听春鸯》的“莺语撩人更易断魂”、“春光一到,已自撩人恨”、“语向春阴”,《嗟怨薄命》五首之一的“名花遭际总是凋零”、“杨妃玉骨埋山径”、“昭君留墓草青青”、“沦落小青愁吊影”、“悲秋桐叶飘金井”,《真正 命》六首之一的“风中弱絮飞无定”、“烟花丛里筑起愁城”……都是诗词的语言。例子俯抬皆是,不胜枚举。《粤讴》的句子可长可短,因思想内容表达的需要而定。句子不拘平仄,用韵也十分自由:可单句押韵,可双句押韵,可连句押韵,同一篇作品平韵、仄韵并用。这种形式读起来自然、婉转、动听,便于充分表达思想,抒发感情。

将人比物,把物拟人,托物言情,人物合一,也是《粤讴》的一个显著的特点。在《粤讴》的许多作品中,妓女把自己比作花或柳,将自己的思想感情注进花柳之中,把花柳作为自身来写,借花柳表达自己的思想感情,人与物浑然一体。如《对垂杨》一篇,先将垂杨拟人,后以垂杨自比,最后又埋怨垂杨惹起自己的离愁别恨。又如《心把定》一篇,抒情主人公将自己比作仙花,将所爱之人比作仙蝶;而野花则喻品行不端的妓女,野蝶喻平凡庸俗的狎客。同时,又将它们一一拟人。通过对仙花、仙蝶、野花、野蝶的描写,表现她既有所钟爱,又有所猜忌、有所警惕的异常复杂的内心世界。再如《花易落》:

花易落,花又易开。咁好花颜问你看得几回。好花慌久开唔耐,想到花残,我都愿佢莫开。好极花容终会变改。你睇枝头花落,点得再上枝来。大抵种得情根,花就可爱。总怕开头花好,又要分栽。鲜花咁好,又怕游蜂采。落花无主,自见痴呆。记得花前发誓,都话同恩爱。点想倚花沉醉,有个薄行王魁。点得寻着个个花神,拉住佢问句:唉!花在镜内,究竟真情,还是假爱?到底桃花个种薄命,问佢点样子生来。

本篇抒情主人公与花合二为一,通过写花开、花残、花落,表现她在爱情方面的追求、忧虑,并感叹自己薄命。

《粤讴》的另一个特点是心理描写宛曲而细腻。如《传书雁》写一位妓女对一别渺然的男子的思念和怨恨。她嘱托鸿雁将爱人的书信捎来。归雁无书,知道他“心事都有限”,但转念一想,或许不是他无心,而是雁儿把书信“失落在乡关”。接着,她又否定这个想法:或许他愁苦之极,懒于写信吧,即便如此,也该捎给她—封空函—一他的一张白纸,抵得上千言万语,因为“二人心照,尽在不言间”。最后她决定,“照样不回书信”,以惩罚那个薄情男子。心理描写层折细腻,读起来情味盎然。又如《嗟怨薄命》五首之四,写一位妓女对着梧桐自叹。她先是埋怨秋风中的梧桐,惹起她闲愁万种,故对她无功可言;然后又觉得它似乎怜香惜玉,“把信音通”;最后又说错用心思,因为她这朵薄命的“花”,抵挡不住秋霜的欺凌。思想一变再变,情绪一起一落,将一个身在火坑的妓女的复杂心理,刻画得生动而细腻。

《粤讴》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特点,就是丰富的想象。《粤讴》许多作品中的抒情主人公,往往都是抓住眼前的景物,通过丰富的想象,去表现自己的思想感情。如《花本快活》一篇,以花月相怜,喻两情相好。月无长圆,花有开落,因此抒情主人公便以月夜夜长圆,“花又开个不透”的想象来表达常得对方怜爱的愿望。最后又以“世世为花,种在月里头”的奇想,表示希望与所爱之人长相厮守。又如《听春莺》写一个被弃的妓女的怨恨。她希望自己的梦魂化作飞鸟,同春莺一起去寻找薄幸的情人,诉说被遗弃的痛苦,想象也十分丰富。

《粤讴》是招子庸留给我们的一份珍贵的遗产,值得继续承和研究。本人仅作初步的探讨,以就教于方家。

(梁鉴江,广东人民出版社,编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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